三眠

可能会诈尸…🚬

【KJK】迷信

之前那个被屏蔽了(虽然我完全没看出哪里有敏/感词)老福特的G /点真的很奇怪)我就很不要脸的重新发一遍、对不起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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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



他们被要求在下城碰面。



下城,释义正好与英文中的“downtown”相反,它并不是繁华的市中心,这里只是一片位于市郊有些年头的楼群,属于在温饱线上下挣扎的外来打工者聚居的地方。通俗来讲,是贫民窟。


这里似乎与整座高度发达的新加坡格格不入,人多眼杂,街巷窝棚毫无规划,是规则与法治的灰色地带。它像个毒瘤,随着时间推移往根系慢慢深入。



王宅便坐落其中。



正房两侧还有两间耳房,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王家竟然在下城搞起了复合四合院,“三正四耳”一样不缺,显得很不伦不类。在通往里屋的走廊前还有个摆满怪石盆景的园子。至少阿杰觉得,这里让人不舒服。



【会客厅内】



“黑桃K那么年轻,虽说是草花A的儿子但刚回国就急着来找我想垄断整一片的地方,这一口太大,恐怕吃不消吧?”


小老头一身金黄长袍,身坐正位。一手摇晃折扇,另一手还拿了一串念珠,浑浊的眼睛狡黠地打量着来人。


“威叔这话就不对了,我一直说将来会是新型精神类控制毒品的天下……草花A的时代已经要过去了。”


为迎合小老头也就是王威的品味,闻劭虽然还是一身黑衣,但上半身换成了黑色短褂,大热天领口的盘扣系得整整齐齐。


“吴吞给我的好处比你能给的多得多了。”王威轻慢地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小辈。


“只是暂时的。”闻劭的语气不卑不亢。


“你会失败的。”王威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言语中满是讽刺,“如果他知道你来找我,肯定会砍断你的手脚,到时候生不如死菩萨都救不了你!”


可闻劭却端起白瓷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把浮起的茶叶拨到一边:“威叔要是一直这样讲,我也就认命了......”他说着,微微一笑,“不过来了一趟不能空手,略备薄礼,还望笑纳。”说着便挥了一下手,早就等候在后边地阿杰上前一步,将一坛酒搁到了桌上。


闻劭只带了两个人进里屋,但在进入这里之前他们全身上下已经被搜了个遍,枪支刀具全被收缴,仅仅留下这一坛酒。王威手下众人皆知他嗜酒如命,只闻了闻味道未发现异样便没有多加阻拦。


“我从草花A那偷的女儿红,”闻劭脸上笑容不减,“市面上买不到成色。”他托起酒坛斟酒,直到面前一模一样的两只碗里的酒水端平,分毫不差。


我敬您,他端起碗。保镖刚想将剩下那碗呈给自己老板时却在下一秒被拦住了,王威扬起下巴看向闻劭:“我要你手里那个。”


闻劭一怔,随即恢复了自若的表情,看来叔还是不信我啊。他叹了口气,将手上那碗递给了来拿酒的保镖,那保镖有些发怵地看了一眼闻劭的身后,阿杰半边身子隐没在墙柱的阴影里,右手旋转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从瓷碗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到王威死死掐住自己喉咙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再到阿杰手一拂露出戒指里隐藏的尖刺狠狠插进身边那个保镖的颈动脉,抢走了他的武器;最后闻劭所带的另一名下属也拿到了冲锋枪,转瞬间局势便被逆转!


“你......艹你妈的、你下毒……”刚刚还刻薄贪婪的王宅家主,新加坡头号毒枭此刻正趴在地上挣扎,手上的珠串已经散了,刻着经文的珠子掉落一地。他的脸色已由乌青转向紫黑,眼珠凸爆,眼睁睁看着闻劭歪歪斜斜地走到他身边——



接着趴在他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金香炉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王威怎么都没想到这个闻劭,这个初出茅庐的黑桃K,竟然丝毫不顾忌自己是吴吞身边的元老人物,敢闯到他家里给他下毒!用的还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那碗酒不论他怎么换都没用,闻劭为了扫除他这个绊脚石,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喝下毒酒的准备!


门外已经有人听到声响打算破门,阿杰插上门闩推倒了门边的古董柜死死卡住入口,那不知什么朝代的瓶罐碎了一地,他回头看见自己大哥正慢慢站起身来,一把拽下领口的扣子在檀木桌上敲了两下,一小撮白色粉末飘落下来。闻劭俯下身按住一边鼻翼,以瘾君子的姿态将粉末尽数吸入。


“真可惜啊威叔......解药只有那么多,虽然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但还是不够。”闻劭摇摇头,笑容虽然虚弱但近乎愉悦,“远远不够。”阿杰注意到大哥的腿摇晃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稳住了。



暂时稳住了。



王威的挣扎渐渐弱了,他喉咙里发出濒死之人的诡异的嘶嘶声,接着两眼一翻再没动作。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身上袭来,阿杰知道这是失禁了,王威真死了。


门被破开一个洞,阿杰没多想对着外边一阵扫射,血溅上他的脸,惨叫声此起彼伏。他想叫大哥快些离开,虽然吃了解药但阿杰明白大哥既然已经喝了毒酒那么此时药效也该发作了。闻劭的状态很差,脸色苍白,一手勉强撑着桌子。阿杰本来想去搀扶,他却打了个手势让他停下。


大门已经摇摇欲坠支持不了多久了,但就在这刀光剑影枪声不绝于耳之际阿杰却发现大哥脸上露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毫不相称的表情。他太熟悉这意味着什么了,这样的反应只意味着大哥他——



烧了这里。闻劭挂着愤怒的微笑捋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楚,把这里烧干净。



王威供奉的佛像就立在自己大哥身后的祭台上,香油倾倒火势瞬起,即刻引燃了四围窗帘和木质桌椅。热浪扑面而来,阿杰却一瞬间有些晃神,他看见那尊像还是安详的注视着周遭发生的一切,而大哥的身影在火焰后被扭曲成模糊的形状,黑衣与阴影交叠,看起来很不真切。


破门的声音突然止息了一小会,接着便是一阵密集的枪声。阿杰知道这是援兵到了,屋内浓烟滚滚一片狼藉,他突然一个激灵掩住口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里头,将咳嗽不止的大哥架了出去。


远处传来警笛刺耳的尖叫,这片废墟已经不能再多待了。阿杰下令撤退,他一直看着大哥由早已守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送上一辆黑色面包车,自己才拉开另一辆车的车门跨了进去。


火势凶猛,或已蔓延到旁边的住宅区,阿杰摇下半边窗户点了根烟,突然看见有个女人发了疯一样想往火里跑,四围的人正拼命拉住她。但他管不着,这不关他的事。



大哥总能预料到事情的发展,甚至连每个人会说什么话都一清二楚。这点阿杰做不来,他做不到总能冷静地以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他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刚刚,如果大哥没事先告诉他王威会调换杯子,他肯定早冲上去把那保镖弄死了。


就算这样,他也不知道大哥会面不改色地喝下那碗酒,甚至有一瞬间以为酒里根本没毒,大哥真的只是想和王威客套客套。



连自己也被算得清楚啊。



香烟已经快烧到滤嘴,这时几辆警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阿杰呼出最后一口烟雾时笑了一声,将烟头在车外按灭。


不过这才是他的大哥。说到底,不论过程如何,他们,或者说大哥这回还是赢了。



该怎么形容呢?


【有如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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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加坡回来之后阿杰差不多闲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他没有去大哥专门用来接受治疗的临时居所探病,甚至连问都没问那看起来略有些猥琐的私人医生大哥的状况好不好,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之类的问题。不是他不关心,而是觉得没必要。


反正大哥肯定会好,差他问这一句?到时候任务来了就接电话,任务不来就等任务来,反正他时间多的是。阿杰突然觉得那些私人医生有些危险,最近看无聊时看的电影里好像都有些变态杀人狂秉承一种“看到过我弱小模样的人都该消失”的论调。


他甚至摩拳擦掌,准备等大哥身体一好就去清理门户。


可一直到闻劭从那房子搬到另一间房子,那些医护人员们都活的好好的,大哥对他们似乎也挺不错。阿杰这才明白是自己多虑了,大哥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是变态啊!



等等,应该没说过......吧?




早晨刚下了场暴雨,现在却放晴了。阿杰一个人坐在田垄上,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罂粟田,已近花期,风一吹倒伏连起。村寨从这里看过去低矮破败,两个僧侣快步从阿杰面前走过,像躲避瘟神一样不敢抬头。


他小心翼翼把烟头掐灭,以免引燃身后的草垛。因为怕端狙时手抖,阿杰从来是滴酒不沾,但最近他的烟瘾却变大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已近正午,阳光愈发眩目,罂粟上残留的水珠此刻反射出一种冰冷又热烈的色彩。


那年他十六岁,而大哥快二十岁了。十六岁的阿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太过凶狠残暴,但以一个职业杀手的角度来看他不仅太年轻,而且太瘦了。只有爆发性肌肉隐藏在每一寸皮肤之下,他这个羽翼未丰的少年看起来始终像根绷紧的弓弦,似乎一用力就会断掉。


吴吞五十寿辰,闻劭特地从美国回来为父亲祝寿,期间好一幅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各大帮派互相道喜,似乎已经勾勒出美好明天。酒宴进行到一半时闻劭找了个由头离席,而阿杰则被他几年未见的大哥领进了一间储藏室。




“大、大哥......”




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一片黑暗,阿杰面朝着落灰的墙角,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多余的声音,支撑在墙上的手臂青筋外显。


大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调轻柔像是在哄孩子,却带来持续的恐惧,阿杰本来想偏过头去逃开,却被这股恐惧慑住了。闻劭始终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于是他的后背便笼罩在一股持续的异样温暖里,大哥手上的动作没停,嘴里却说着毫不相干的话:



“你也看到了吧,他从来就没有让我接班的打算......知道为什么吗?”



“嗯?因为他怕我。”



“东西得自己抢,你说是不是?”



“阿杰?”



阿杰脸色那总不可一世的固执表情此刻终于化成了一种倔强又不安的神色,嘴唇咬破了却始终压抑。这个被从小打到大的男孩子从不畏惧疼痛,此刻却怕得要命。不过猎手很快察觉了猎物想逃逸的虚妄,他让他转过身,用手指在他紧抿的嘴唇上来回蹭着,笑着说你喜欢吧。



“你难道不舒服吗?”



“你难道不喜欢吗?”




【不不不不不不大哥我不知道】





于是当大哥亲吻他的时候意识成为了更散慢的游离,草花A信佛,请了一群僧人在大堂诵经。但在阿杰听来声音似乎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的颤抖本来是在挣扎,但渐渐的连这点反抗也忘记了。他最终还是自由地沉溺于他的神衹,遵奉神的戒律,带着一股没来由的感激屈服于他的神明,屈服于他的大哥带给他的压抑柔情。



“你得帮我。”


大哥是这么说的。



“你是很重要的一环。”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回忆结束。阿杰摇了摇头把自己拉回现实。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里面果然传来熟悉的懒散声音:


“在哪呢,该干活了。”


“大哥我这就过去。”


“抓紧时间。”

不等阿杰再说什么,对面就挂断了。



他有些庆幸自己没问问大哥身体是不是好些了,问了肯定也是被无视的下场。阿杰站起身把裤子上的泥土拍干净,上次去新加坡因为用力过猛扭伤的手腕缠着绷带,活动的时候还会钝痛。


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的男孩身上有时会混合着可笑的懵懂,身心的扭曲和矛盾,以及那种对于绝对无私的奉献的渴望。说阿杰无私那可真是太高估他了,他是渴望大哥给他的肯定和过于亲密的触碰没错,但阿杰从那时,或者更早前就有了这种渴望,现在演化成他对大哥带着崇拜意味的忠心不二,和近乎盲目的服从。


几年下来,有增无减。



毕竟,若十几年前大哥没把奄奄一息的他从阎王殿前捞回来,现在哪里还会有什么方片J,最多是这世上又多了只老人故事里经常会出现的那脖子极细,还在嘴巴外边拖着长长舌头的饿死鬼。终日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荒岭山野,死了之后也吃不下任何东西,针眼大的嗓子喝水都会被噎住。



所以大哥那时说的话阿杰一直记着,并且始终相信,所以他发誓,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帮大哥完成所有目标,所有的,直到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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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杰匆忙推开大门时,实验室中的原本二十几名工作人员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他们跪成一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抖却大气不敢出,白大褂上或是鞋印或是血污。大哥以前从不亲自动手,现在却提着枪抵住其中一个人的眉心耐心问道:



“是谁?”


“不....我不知道、不是....”


【砰——】



惊异和哀求的表情是这个可怜人留给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枪响得比他的求饶更快,而开|枪的态度几乎是随意的。闻劭是按顺序从左到右依次询问,现在轮到了下一个。


蓝金的分子式被盗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当有人报告给阿杰说发现市面上开始大规模流通新型蓝金的时候他只感到头皮发麻,身体一瞬间过了回电。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而他们却浑然不觉,竟然直到对方以这种嚣张的手段直接上市他们才反应过来被人摆了一道。


【草花A的手笔?】


没有直接的证据阿杰只能在心里揣测,他不敢想象得知这件事后大哥会作何反应。



“是谁?”


“我不知道!黑桃K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砰——】



同样的语调,同样的问题,但每多问一次便增加了一点令人崩溃的可能。阿杰站在三米之外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地砖上大片鲜红的血逐渐冷却凝结,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如同已殒落的生命。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从死者之间弥漫开来侵入鼻腔。站在他身边的有些人已经支撑不住了开始干呕。如果让阿杰选择他宁愿第一个死,越往后的人所承受的痛苦便越难以言表。大哥这时停下动作重新上膛,白皙修长的手指将铜质子弹一粒粒装填进打空的弹匣,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做狙击手就是这点好,阿杰心想,不管多么小的东西都能看的很清楚。不过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这种关头,阿杰竟然发现自己心里涌现出了一种难以克制的情绪,他盯着大哥握住扳机的手着了迷。腥甜的气味激化了这次反应,呼吸变得急促,阿杰再清楚不过这种情绪是什么了,这和他杀|人前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就在其他人几欲闭上眼的时候他只感到——


【兴奋】


闻劭脸上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收拾妥当后举枪转向最后那人,不紧不慢地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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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越野车上只有他们俩人,阿杰要把闻劭送回他的临时居所。他从车前镜里看到自己大哥正坐在后排闭目养神,双手交叠放在跷起的腿上。虽然已经洗过手换过衣服,但还是有股隐约的血腥气混杂着车内经年累月留下的烟草味在密闭的空间横冲直撞。


枪到最后就成了摆设。闻劭仅拿一枚刀片作刑具,挑断了那人的手筋脚筋,再从手指尖开始一点点剥开了他的皮。谁都不敢相信那些惨叫会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哀嚎最后变成无声的抽搐,简直像被凌|迟的绵羊。所有人都被要求在旁边看着不许扭头,浑身哆嗦,却没一个人敢离开半步。


而阿杰自始至终带着那股兴奋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些享受这濒死前挣扎的气息。大哥这么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投入的,仿佛是拿刀片作琴弓,肌肉纹理当曲谱,进行着什么大型演出。


草花A的名字很早便被喊出来了,喊的声音很大,很凄厉,一遍又一遍。但大哥手上动作没停。阿杰知道其实这本来已经足够证实猜想,可以一枪给那可怜虫了断,不过大哥肯定早已知晓答案,他将刑罚执行到底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杀鸡儆猴。


成果斐然。



其实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偷了东西,刚刚大哥在换衣服的时候告诉他,但我不想再去查了,干脆都杀了。最后一个?算他倒霉。


“可这些人都死了,谁来研发?”阿杰话一出口便知不妙,这是个被忌讳的愚蠢的问题。


“只要给的钱足够多,总有人会往里跳的,人都这样,吴吞也只会这一种办法。更何况,”闻劭顿了顿,“我才是停云的开发者。”他系上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回过头扫了阿杰一眼。后者立刻识相闭嘴。



路遇堵车,立交桥前车队已成蛇形歪歪扭扭,正当阿杰理不清楚思绪于是盯着路面沉默不语的时候大哥突然开口了,明天我要去恭州,你准备一下。


嗯?他不解,最近也没什么大单子值得大哥亲自跑一趟啊,并且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闻劭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接了一句,去考试。公招。



阿杰一个哆嗦,方向盘差点从手中滑脱。



“叫‘铆钉’怎么样呢……”大哥这句话的语气不像在征求意见,而之后他又说了什么阿杰就听不太清楚了,他只看见自己大哥在后排坐垫上舒展胳膊,伸了个很夸张的懒腰。


“这几天你再多留点心,肯定还有别的内鬼。”闻劭重又闭上眼睛,没拢上去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眉毛,“我回来时名单要列好。”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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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本来打算做写字楼的22层建筑现在已经成了烂尾楼,灰暗破败,即使是正午直射的阳光也挽救不了它一丝一毫。


没有电梯,阿杰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14层,却发现大哥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背对楼梯道站在未封的楼边,修长身形逆光刻印在四围之中,再往前一步便会掉下去的位置。已经入秋,风渐偏冷,烂尾楼里双面透风,阿杰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嗯?来了啊。听见声音闻劭转过头往里走,东西在你脚边,他说,把资料带回去,插着海关的空子把东西运到内陆。


阿杰知道自己跟不上大哥的思路,但他也确实不敢相信大哥去考试竟然是为了去警局工作。他理解不了,阿杰这辈子不想跟这里的条子扯上任何关系,连话都不想讲。




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大哥的那个兄弟。


他们打过几次照面,结局都是不欢而散。因为明明他是大哥的兄弟却倒戈草花A,阿杰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男人。但在他们的对峙中主要都是阿杰被噎得讲不出话,红心Q从不掩饰自己不屑于和这个黑桃K小弟多说废话的心理。阿杰也深知自己不能拿他怎样,不论是吴吞那边还是大哥这边,江停这个名字都是禁区。


他搞不懂这人对于大哥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家大哥甚至有次让他回缅甸前顺便去拍张红心Q的照片。阿杰记得自己当时头一回想忤逆大哥的指令,但还是忍住了,掐准时间把车停在警局旁边随便拍了一张回去交差。


他们本都是一类人,但这种没来由的敌意始终诡异地萦绕在阿杰心头,他只想遵从本能趋利避害。大哥愿意和条子玩是大哥的事,这方面我金杰退居二线行不行?




闻劭从烟盒里晃了根烟出来叼住,阿杰忙掏出打火机上前给他大哥点烟。风有些大他伸手去挡,偶然发现这微弱火光给大哥略显苍白的脸上赋予了本不属于他的色彩,他略弯下的脖颈呈现一种自然的放松状态,阿杰盯着他大哥因为前倾而背部微微拱起的曲线挪不开视线。一直到烟点着,灰蓝烟雾在手脸之间穿梭,阿杰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傻了?”闻劭眉梢一挑。他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缩回手。弯腰捡起地上那一沓纸,但还是磨磨蹭蹭不肯走。



闻劭当然知道阿杰在想什么了。



“年轻人,以后别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闻劭往后退了两步倚靠在楼正中的墙柱上,看了眼表说:“我只请到一小时的假,你还有三十分钟。”语毕摊开手一副你自己看着办吧的表情,指间还夹着未燃尽的香烟。


阿杰这次的动作倒是毫不迟疑行云流水。他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大哥的肩膀吻|上去,扯下碍事的外套直接扔到地上。这回没控制好力度,闻劭后背撞到墙面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但阿杰发现大哥不仅毫无愠色,反倒绷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许可证,年轻人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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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已经进去很久了,阿杰在庙外等得有点不耐烦,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斑驳的墙上画了“大道无为”四个字,还能依稀辨别出以前的金色漆印。寒风从脖子灌进后背,手底下的人本来提醒杰哥今天可能会下雪,阿杰不以为意,他以前能为了一个目标面不改色潜入冰湖只靠秸秆呼吸,能怕冷吗?


显然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那条裤子上还有个破洞,短袖外头只套了一件薄羽绒,阿杰一下车觉得不妙但想添衣服已经晚了。虽说是华裔,但他极少往中国跑,更何况是在凛冬到北方。他想先回车上又不敢,想进去又不自在,只能缩起脖子往手上呵气。



缅甸是佛教大国,阿杰虽然在缅甸长大却从不信这些东西,他只信自己手里的枪。并且他认为大哥肯定也不信。但大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诚则灵。虽说钱不值钱,但谁跟钱过不去呢?阿杰不太明白大哥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是什么含义,所以没再追问。


正月初五迎财神,他也不知道这财神算道教还是佛教,好像也差不多。不过这拜神不能乱拜,有文财神和武财神之分;还有什么“香不过寸”,双手举香与眉平齐,这让阿杰头疼,本来觉得胡乱拜一拜就算了。但大哥却让他出去等着。



手指被冻得直不起来,打火机拨了好几次都没出火星,正当他想摔东西的时候门开了,闻劭跨过门槛直走出来。阿杰忙把火机揣到口袋里跟上去,只不过因为站久了动作有些僵硬。


“冷吧?”他听见大哥淡淡地问了一句,刚想回答不冷的时候闻劭接着说,“习惯一下,以后来中国的次数多了。”原来不是疑问句,阿杰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闻劭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阿杰听,有白雾升起又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今年呢,吴吞金三角老大的地位会名存实亡,他的江山已经塌陷半边了,不差这另外一半。”



“至于红皇后......可能会受到一点小小的惩罚,看他自己选择吧……”



天开始飘雪了,形状规则的雪花落到袖口很快化成水,梧桐书的枯枝手一样伸向阴郁的天空。极目所见盖是山区广袤的的丘陵,一星黑点掠过层云,那是在苍穹尽头振翅的飞鸟。鞭炮声从远方的村镇传来,不仅不使人感到喜庆,反而平添萧索。


阿杰抢先一步拉开车门,看着大哥掸干净肩头的雪俯身钻入车内,也终于心存感激地跟着进了有暖气的地方。就像他知道冻僵的手很快就会返火,他也知道其实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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