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眠

可能会诈尸…🚬

十五岁的黑蝇蜂


它透明的翅膀在孱弱地振动,无法移动肥硕的黑色身躯,它伸出四条细短多毛的脚,面目可憎又可怜。

姜生早上上学时看见一道黑影擦着他额头飞过去,接着跌跌撞撞一头扎进灌木丛。一开始心里还在好奇这到底是苍蝇还是蜜蜂,后来突然感到后怕,他怕它用某个肮脏的导管在刚刚的碰撞中将遗腹的最后一颗虫卵产进他早上刚挤过的一个青春痘里。有柔软白膜的虫卵进入血管,在全身循环游走,在温暖无痛的血液中孵化成虫,最后再回到额头,阻塞心脏给大脑供氧。钻破血管再从脑子钻出,啃噬头皮。于是这个操蛋的世界上又多了一只丑陋的黑蝇蜂,少了一个死相惨烈的姜生。

十岁的记忆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淡忘,十五岁的姜生绝不是一个厌世的人。纵使他皮肤很干却不爱喝水,冬天早晨起来时嘴唇上往往有两三道黑色细缝,顺着嘴唇原来的纹路,充盈结痂的鲜血。舌尖舔舐没法使之消失,它已干涸扎根。纵使刷牙时会被勾在牙刷上的女人长发塞住牙缝深入喉咙,他把手指伸进满是薄荷味泡沫的口腔把发丝拽出。空腹带来的眩晕与丝状物在喉中移动的反胃,结果手一抖用力过猛发丝折断,顺带着扯掉了嘴唇上的黑痂。眼睁睁的看着镜中的泡沫由白变粉红。纵使他总觉得恶心,趴在肮脏的洗手池前止不住干呕。但总的来说,他还活着,这一点还不错。


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在生物课上调显微镜光圈,看小金鱼尾巴血管分布,看血细胞流动。只有活着才能三月份在上学路上看见学校围墙里的李子花从暗红色树叶中冒头,生长再凋落。只有他发现从小区到学校大门之间的距离恰好是一颗旺仔牛奶糖(或者是两颗薄荷糖)在嘴里化完。姜生一度非常膨胀因为他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用糖果作为长度单位。

所以只有存在着才能自豪的说只有自己“只有”。

十五岁的姜生知道她床头有一只掉了眼睛的玩具狗,知道她爱在秋天咖啡色的风衣里搭一件米黄色的衬衫。姜生在寒假的某一天见到从大学回家过年的萧北稞,萧北稞跟他打招呼,他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以前住在楼下的北姐姐。她上了大学以后变化实在太大,姜生跟她两句话没说完就红了脸,低下头看鞋尖。

漂亮啊——下午上英语课的时候姜生把下巴硌在顾斯言的肩膀上嚎,太漂亮了,你没看过跟被体会不到。他不停讲不停讲。顾斯言笑死,伸手摸了一把姜生脑袋说好好好,我家狗儿子思春了。姜生在他虎摸下一个激灵直起身,差点上课时就把顾斯言从椅子上踹下去。

十五岁是个好年纪,十五岁的姜生有了生平第一个性幻想对象。他在星期天下午借着睡午觉的名义将自己锁在房间。

高潮结束尚有余热,姜生惊讶的发现在那个瞬间自己想到的并不是上了大学后让他惊艳的萧北稞,而是自己五岁时和九岁的北姐姐一起在老院子前玩泥巴的情景。那时他拖着两行鼻涕,鼻子被毛衣袖口擦得通红一碰就疼,他的北姐姐剪童花头夹红发卡,正捋起袖子拍打一块不成形的稀泥,裤脚脏兮兮。

他无力地掀开被单,发现自己的呼吸凉飕飕的,全身湿透。十五岁的姜生自诩为一个正直积极的人,米色窗帘掩不住晚春的日光。他如释重负的闭上与后背一样湿漉漉的眼睛。

他没看见黑蝇蜂在窗前搓脚,不过它过了一会就自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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