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眠

可能会诈尸…🚬

生命要素



铁轨上传来的震动让血液变得昏沉,铅笔滚到了桌板边沿。小男孩在窗帘辟出的一小块阴影中睡过去,呼吸均匀。窗帘缝隙之外向日葵低垂,金黄的颜色刺痛了眼睛,他赶紧缩回去,逃离要命的光亮。色彩太浓郁了,他想。外边全是这样的东西。



天很高,天气很好。但他却觉得冷,下意识地将双手交叠在一起。玻璃杯里的水已经凉透了,旁边是一张发票,揉皱得不像样子。他一个小时前百无聊赖,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只鸭子,由于褶皱的缘故,鸭子的嘴角有些诡异的上扬。他盯着它看了一会便把纸团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他记得她在画室里突然流起了鼻血,她轻轻叫了一声,捂住了鼻子。他看见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她很窘迫,好像是吓懵了,耳朵越来越红。他想把口袋里的面巾纸给她,可手上沾满了颜料,没法伸进去拿。最后她被她的好朋友拉去冲洗。他看着身边空下来的座位发呆,注意到她画的向日葵上粘了两滴血。



“可能——我中午吃了好多小橘子吧。”下课,他听见她在走廊上笑着说。他很奇怪,怎么,吃多了橘子会流鼻血吗?他抱着语文作业穿过走廊,低下头不敢看她。



余光里今天她将马尾辫扎低了,有什么地方与以往不一样,他也讲不出来。她的眼睛黑得很澄澈,近视却不爱戴眼镜,眼睛眯成一条缝在校园里走,走进了才恍然大悟,哈喽你好,最近数学学案有点难啊。她的校服平平整整,藏青布料有点发白,扎头发的皮筋外面包裹着的黑皮有一块剥落了,露出里面的白絮。她身材修长,高高的,背挺得很直,那种青涩的美雅他至今还记得,现在要让他忘记似乎是太晚了,那种完美依然还在,丝毫无损。她目无所视地在街上行走,路人为之驻足,为之注目,赞叹她的美雅。她的美出于某个时刻的偶然。旧皮筋,旧手绳,细软的长发,她的美就是这样,有点破烂,瑟瑟发抖,有些凄凄切切的,像气球飘零不定,什么都不合体,不相称,她嫌那些东西太大,但是很美。是那样飘逸,那样纤细无力的美丽。她的衣着无所属,没有特征,端庄合乎法度,色调简单。短袜上方露出的脚踝白得像隆冬时节的盛夏。



她的手是冰凉的,身体是单薄的,只有眼神是炽热的。白昼的景象他已经记不清了,日光使各种色彩变得暗淡朦胧,五颜六色被捣得粉碎。秋季让天空裸露在外,一览无遗,真是十分露骨,就是没有月光的夜晚,阴影也是很明显的,于是阴影被投射在墙上,路上,水上,她的影子。



剥落的墙皮上有他拿铅笔写的几行字,他不记得上面写了什么了,歪歪扭扭,小的可怜的铅笔字。而他却记得她的笑容,这是独独只有她有的,有些憔悴的仓促一笑,一眨眼就不见了。像凝固如云石的月光,从云端倾泻下来的蓝色光带,一种冷冷的融化状态。



他忆起与她抱吻,他害羞极了,他淌了好多汗。羸弱的肢体,潮起潮落,消涨的欲望,神秘躯干看起来有些荏弱,她柔软的乳房看起来经受不起那种使人痛苦的折辱,他没去看她的脸,他被痛苦吸住了。她摩挲柔软的皮肤,摩挲黄金一样的色彩,他在哭,他在呻吟,他沉浸在一种糟透了的爱情中。但只有开始是痛苦的,接着转入沉迷,被引向极乐之境,沉浸在快乐之中。





他因对她的欲望感到衰竭无力。




他因为欲望燃烧而无力自持。





他拨通的号码簿上的数字,留言说他爱她,以前爱,现在也爱,将来也会是这样,他将一直爱她爱到他死。




火车还在前进,蜿蜿蜒蜒,永不止息,途径佛罗伦萨,目标是伊甸园黄金乡,或者乌托邦象牙塔。他最后跟随蓝色的飓风离开,远离那片低垂下去的向日葵花田,再也没回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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